第二章
4.
體育館側門旁的陰影處,午後的陽光正毒,牆邊幾個高壯的男生橫著站在那裡,像是幾根鐵柱,擋住了通往入口的路。
大一校花馮羽嫣站在原地,背挺得筆直,小手緊緊捏著手機。
她一直都是這副模樣——不擅爭辯,也不敢開口太大聲。她試圖保持微笑,聲音幾乎輕到被風一吹就散。
「學長,我……我要找朋友,能讓我進去嗎?」
其中一個寸頭男生歪頭看她一眼,咧開嘴角,像是發現什麼獵物似的:「找朋友?這裡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喔,小學妹。」
旁邊另一人笑了起來,身材壯得像堵牆,語氣故作親暱:「不然這樣,陪我們聊會天,我們就讓妳進去。妳長這麼漂亮一個人來,多危險啊,我們是在保護妳耶。」
羽嫣下意識往後退一步,小小聲說:「我……我真的只是想找人,對不起,麻煩讓讓我……」
「喂喂喂,妳這樣好沒禮貌欸。」寸頭男生皺起眉,一步逼近,「我們這麼親切跟妳講話,妳居然一句話都不想回?裝什麼冷艷?妳這種臉長在這種人身上,不可惜嗎?」
「你們……請……讓開……」羽嫣聲音越來越小,連自己都快聽不到了。
「不會說話?是啞巴嗎?」另一人故意放大音量,甚至模仿她細細碎碎的語調:「『我……我只是……』妳是小說女主角喔,會不會太入戲?」
三人頓時大笑,肆無忌憚,笑聲像一把把小刀往羽嫣心上割。
「還戴著髮夾欸,好可愛喔~」寸頭男生語氣浮誇地喊著,伸手就想去碰她的頭髮。
羽嫣猛然退了兩步,眼睛紅了,連說話都斷斷續續:「請……你們別這樣……我真的……」
「妳真的怎樣?真的想哭啦?我們又沒打妳,妳哭什麼哭?」
「不會是靠這招騙男人吧?嗚嗚嗚、我好委屈喔~快來保護我~」壯碩男生故意捏著嗓子學她哭腔,笑得更誇張,手中水壺還往牆上敲了一聲,像是為了嚇她。
羽嫣身子一震,手機差點掉在地上。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,她努力忍著,但臉已經泛紅,呼吸急促,心跳像是被人用拳頭捶著。
「真夠了你們……」她終於小聲地說出口,然而連這句話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馮羽嫣全身僵住,唇色因驚恐褪成蒼白。
其中一個男生將她抵在牆角,手肘卡在牆面與她肩膀之間,臉幾乎貼上來了,語氣像蛇一樣滑入耳際:「妳那麼香,是不是抹了什麼?來嘛,給哥聞一點……」
旁邊那個更無恥的男生,一隻手直接往她大腿內側滑去,指尖粗糙,帶著酒氣與汗味。他笑得牙齒泛黃,聲音油膩:「學妹,這地方,是不是只有我們能碰?妳看看,妳在發抖耶,該不會是……喜歡吧?」
馮羽嫣臉色煞白,雙手死死握拳,但根本推不開。
「怎樣?這是要生氣了?快拍下來,等下她氣哭的樣子一定很讚。」寸頭男笑得更放肆,正要掏手機。
就在那一瞬間——
「你要是敢拍,我就讓你手機變游泳教具。」
一道聲音從體育館內冷冷傳出,如同刀鋒滑過玻璃,鋒利得叫人心底一顫。
幾人齊刷刷轉頭,只見側門「吱呀」一聲推開,一縷濕氣與氯味隨光灑出,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逆光裡。
他赤著上身,還未擦乾的水珠沿著結實的鎖骨與腹肌滑落,體格輪廓在昏黃燈光下像鐵鑄般堅硬。濕髮貼在額側,垂下一線冷冽水痕。手中拎著泳帽與毛巾,肩背線條收束如弓。
徐碩泓,跆拳道黑帶,野獸一般的存在。
此刻,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窖,沒有怒吼,卻比任何咆哮更令人心驚。他走得極慢,一步一步,像獵手靠近獵物。
羽嫣崩潰地抓緊衣角,一顆心臟快炸裂,喉嚨緊縮得幾乎叫不出聲。
下一秒,「砰」的一聲巨響劃破空氣——
是人飛了出去,整個人如麻布袋般砸在體育館牆上,又彈回地面,滾了數圈才停住,痛到發不出聲音。
眾人全場愕然。
「——滾。」
低沉如雷,卻比雷還兇狠。
徐碩泓站定,雙眼宛如寒刃,肩膀寬闊,黑色泳褲濕透緊貼著肌膚,整個人像從水牢裡走出的地獄刑者。
他一隻大手穩穩扣住那名非禮者的手腕,下一秒,只聽「咔」地一聲——
關節錯位的脆響,比尖叫更恐怖。
「你們以為體育館沒人,就可以隨便欺負人?你們算什麼?」他語調平靜,卻字字如斷骨刀。
「學、學長饒命啊!我們不是故意的,是誤會——」
「誤會?」徐碩泓往前一踏,像猛虎逼近,居高臨下地低語:「剛才你手伸哪裡?要我幫你回放一遍?」
話音剛落,他猛地扣住對方手腕神經節處,只聽得男生慘叫:「啊啊啊啊!!對不起對不起!!」
「下跪。三秒內不跪,你這雙手這輩子別想再碰人。」
那語氣冷得像北風從脊椎吹過,幾人顫抖著跪下,連額頭都快磕到地上。
徐碩泓站直,掃了他們一眼,然後才緩緩轉向羽嫣。
剛才還像地獄修羅的臉,瞬間變得柔和下來。他走近,蹲下身,一手輕輕覆上她的頭頂,掌心帶著溫度與水氣,像撫過易碎玻璃。
「你還好嗎?別怕,我在。」
這一句輕語,讓馮羽嫣像是終於找回空氣。
羽嫣眼淚瞬間潰堤,撲進他懷裡,整個人止不住顫抖。他沒有說話,只是環著她的肩,讓她好好哭一場。
然後他才站起身,看著那幾人。
「給老子記住今天是怎麼跪的。以後看到她,繞三條街走,明白?」
他舉起手機,螢幕上是完整錄影畫面。
「網球社的黃進、田徑隊那位巴西交換生,還有……熱音社那個亂摸人的鼓手。」他每個名字點出來,語氣像在撞碎冰塊。
「我不會剪輯,一秒不漏。紀律組、教官、學生會,我全都會送過去。你們的嘴臉,我會幫你們保留到下輩子。」
那三人臉色全白,瘫倒在地。
徐碩泓將那些肆無忌憚的男生甩開,目光冷得像是從寒鐵中鑄出來的。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,只是看著驚魂未定的馮羽嫣,眼神中多了一分沉靜又近乎柔和的守護意味。
「進去裡面等我,我去洗澡。」他語氣平淡,卻不容抗拒地將她的手扶穩,領她穿過體育館側門,躲開還在遠處不甘心叫囂的混混。
羽嫣腳步有些虛浮,剛剛那幾分鐘像是從夢魘裡逃出來。直到進入泳池館後的更衣室休息區,她才稍稍冷靜下來,發現徐碩泓正低頭替她檢查手腕上的紅印。
「沒事吧?他抓妳很用力。」
羽嫣搖搖頭,卻忍不住咬了咬唇角,聲音細細地:「我沒事……謝謝你。」
徐碩泓垂眸看著她,那瞬間連肩膀上的水珠都忘了擦。
「別再一個人跑來這裡了。今天那麼早下課呀?我哥他們都還沒來呢?我說過,要是我不在,就打電話,嗯?」
她點頭,神情還有些怯怯的。但徐碩泓的手卻輕柔地落在她的髮邊,幫她撥了一下凌亂的長髮,低聲說:「等我一下,很快就回來。」
然後他轉身離開,背影仍帶著未褪的水氣。那件緊身泳褲勾勒出他結實的臀肌與腿肌,隨著步伐滴水的腳印延伸向更衣室,像是無聲地宣告:她是他要守護的人。
羽嫣靜靜地坐在原地,望著那背影,心跳卻沒能跟著平靜下來。
休息室安靜得出奇,羽嫣坐在長椅上,雙手緊握著包包的帶子,指節發白。
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沒事了。可剛剛那雙粗暴的手,那種毫無尊重的戲謔眼神,還有被推擠在牆角、想求救卻發不出聲音的那種恐懼——像潮水般一陣一陣湧回來。
她低著頭,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,但眼角還是濕了。
「……怎麼還在哭啊?」徐碩泓從櫃子裡拿了碗泡麵走過來。
溫熱的聲音忽然自上方傳來。羽嫣抬起頭,一眼就看到徐碩泓披著毛巾,頭髮還濕濕的,水珠滴在鎖骨上,氣息帶著剛游完泳的清潔劑味道。
他蹲下來,視線與她平齊,手指輕輕幫她拭去眼角的水痕。
「不是說沒事了嗎?」
「我……我真的沒事,只是……」羽嫣咬住下唇,眼神飄忽。
「那麼委屈呀?嗯,去吃泡麵。」徐碩泓的聲音壓得很低,像是怕驚擾她的心緒。他把她握包包的手緩緩鬆開,掌心輕輕覆上去,「我在這裡,別怕了。」
羽嫣紅著眼看著他,終於忍不住把頭靠過去,埋進他肩膀。她沒有哭出聲音,只是輕輕顫抖。
徐碩泓沒有說話,只是安靜地抱住她,用指節輕輕摩擦她的髮頂。
「你沒出現怎麼辦……」羽嫣低聲說。
徐碩泓聽了,微微皺眉。
「那種事不會發生。只要我還在這學校一天,就沒人能動你。」
說完,他退開一點,看著她因哭過而紅紅的眼睛,語氣放軟了:「現在能笑一個給我看看嗎?不然我會以為我很沒用。」
羽嫣吸了吸鼻子,忍不住笑了。
「很煩耶你。」
「是啊,我就煩。」他彎了彎唇角,忽然伸手點了點她額頭,「記得了,下次要是又一個人跑來體育館,我可不會只用點額頭這種懲罰。」
羽嫣羞紅了臉,輕輕「嗯」了一聲,終於像是放下了一整天的疲憊。
她停止抽動時,他才輕聲開口:「我去洗個澡。妳在這邊等一下,我幫妳拿好餐巾紙和熱水。」
他遞來熱水,「要是他們來了,先讓他們陪妳,不想說的話就點點頭就好,好嗎?」
羽嫣終於點了點頭。這時他才稍稍鬆開手,轉身進了浴室。
過了一會兒,體育館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。
「徐碩泓——!你人呢!!」
「你們看那邊!羽嫣在那裡!」
「噓!她看起來像剛哭完——欸欸欸,段瑾妳不要直接衝過去啦!」
「誰啦?誰欺負羽嫣我一定打爆他!」
羽嫣一抬頭,就見到一群熟悉的面孔全都氣呼呼地站在她眼前,像是組成一堵移動堡壘。她終於笑了,真正的,安心的笑。
沒多久,熟悉的幾道身影從校園大道小跑步過來。段瑾第一個衝上前:「羽嫣妳還好吧!我看到訊息差點摔手機!」
羽嫣還沒反應過來,段瑾和宋輕然就像兩道旋風一樣衝過來把她團團包住。
「誰欺負妳!快說!快說!我剛剛沒來,現在一定要追打回來!!」
「冷靜一點啦,羽嫣還在驚嚇中啦——」
「冷靜個頭!我現在血壓比她還高!」
「欸等等……徐珉曦來了耶——徐珉曦你臉怎麼那麼臭?」
宋輕然臉色緊繃,一邊蹲下來檢查她手腕有沒有瘀青,一邊忍不住說:「那幾個死渣男要是還敢出現在校內,我直接投訴他們全家。」
「輕然,嘴下留情點啦……」馮羽嫣聲音還有些哽咽,眼角微紅,卻還是擠出一個笑容,「我沒事……碩泓有出來保護我了……」
凌墨從她身後走來,冷冷地補了一句:「下次記得傳定位。三秒之內找不到人,我就炸掉整棟體育館。」
過沒多久,話風一轉——
「喂喂喂,有人剛才不是才在放閃嗎?徐碩泓都親手暖身了,還不請女朋友吃飯?」段瑾嘴角一勾,作勢要去捏馮羽嫣的臉。
羽嫣一臉慌張:「不是不是……我、我只是……」
「哇喔——女朋友?」徐珉曦慢悠悠地走在後頭,挑眉,「我怎麼都不知道這段進展了?」
「喂你們少來!」徐碩泓剛沖完澡回來,頭髮還滴著水珠,濕潤的襯衫貼在他結實的上半身,肌肉線條若隱若現。
馮羽嫣一抬頭,正好對上那雙眼睛。他眼底沒有戲謔,只有淡淡的安心與關心。
她雙手緊抓著他襯衫一角,指尖都在微微發抖。她一語不發,頭埋得低低的,只讓額前幾縷濕氣沾染的長髮垂下。體溫微冷,像剛從冰層下撈起來。
「沒事了,」他低聲說,語氣比水更柔,「真的沒事了。」
羽嫣沒回話,但手卻攥得更緊了。
她低下頭,紅著臉輕聲說:「他真的很帥對吧……」
「啊這話我同意。」盛凌雲一邊打量徐碩泓一邊點頭,「從浴室走出來那瞬間簡直像什麼喜劇男主角。」
「咳咳咳!……這口氣也太重了吧……」陸羽澤剛好跟上,邊喘氣邊說,「不如我們換個方式洩憤……走吧,我請客,今天吃高級餐廳。」
「帥到違法耶!這種登場角度我能重播一百遍。」段瑾眼睛都發光,語氣像在追劇一樣激動。
「別誇了,再誇他頭都要翹起來了,走啦,餓死了!」陸羽澤打了個響指,「今天我請,餐廳我訂了包廂,菜單都讓主廚特製過了,就當是幫羽嫣壓壓驚,也幫我們這群神經病好好調整狀態。」
他轉頭對馮羽嫣微笑:「今天就是要讓妳笑回來。」
羽嫣怔了一下,然後輕輕點頭。
這一天的陽光,毒辣,卻剛剛好地柔和。他們一行八人就這麼走在校園大道上,笑鬧著、推擠著,像是再大的風波也能一起扛過去。
下一站,高級餐廳。
20250409 撰寫